观点丨 “宗教新条例”下的教会不同回应路径之观察

修订版的宗教事务管理条例（简称“宗教新条例”，下同）正式颁布已经快一年整了。从整个宏观层面来看，这一宗教新条例的出台，不仅仅是针对基督教的，也是针对伊斯兰教和佛教的，尤其是着眼于遏制宗教极端主义思潮和过度商业化趋势的，进一步推动宗教“中国化”和宗教活动规范化进程。

不过，这个宗教新条例中某些条款（比如有关宗教活动场所的登记要求）确实对现有格局下的教会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冲击，估计很多基督徒对此都有一些感受吧。

回顾过去这一年，在宗教新条例实施的大背景下，中国教会面临的形势较之以前确实发生了很多变化，在回应这种变化中不同的教会有不同的路径选择，并相互间形成了某种碰撞。回眸过去这一年，有必要对此检视一下。

首先，我们确实能看到，随着宗教新条例的推进实施，有些地方的空气中凝结着和以往不一般的气氛，不少教会（无论三自还是家庭）都不同程度地感受到某些压力。当然，这种压力也是因地而异的，有的地方感受强一点，有的地方感受弱一些。

但如何回应当前的形势，在网络上激起了强烈的争论，并且至今依然是不绝于耳。在线上线下我们看到最为抢眼的，有发起传道人联署签名的，也有发起平信徒签名的，还有录制视频号召信众去广场唱歌跳舞的，甚至还有海外遥相呼应的，如此等等，不一而足。每一次都能在网上掀起很多风浪。

在这种网络上的喧嚣声中，虽然什么声音都有，但我们还是可以理出一个大致的脉络，那就是形成了截然对立的激进与温和路线之分野。不同的路线选择背后有着不同的神学理念，但也不可忽视的，这也和教会带领人的气质、风格有关。

我们在网络上所看到的，最为“抢眼”的身影往往是来自于改革宗背景的强调文化使命的一些教会，一般选择的是“激进”式的回应路线。这些教会有着强烈的现世关怀情结，通过多种多样的方式在公共空间极力发声，不仅多方表达自己的诉求，甚至有时不惜硬碰硬，最终是希冀现实格局能有一定的改变，至少可以实现一定程度的宗教自由。因为他们认为目前的现实格局和他们自己的意愿相去甚远，甚至无法忍受。

但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外一些比较侧重于传统基要派的教会，他们并非没有意识到宗教新条例所带来的挑战，但秉承传统基督教的精神和理念，认为前者太过注目于现实世界，而把福音的焦点放在了和世俗机构的对立和争战，却淡忘了福音的超然性和教会使命的福音性，导致以血气的方式去应对逼迫。这些教会在面对当前形势时并不寄希望于世俗机构及其法令的改变，而是效法先贤选择隐忍，在隐忍中继续默默地做福音工作。他们最典型的理念就是，你不让我们集中聚会，我们就分散开来，我们不会和你对抗，但也不会在福音使命上有所妥协。

这两种较为对立的路线也形成了交锋，其表现之一就是曾经发生的“以神权挑衅政权”这个话题的争论，不过双方谁都无法说服另一方，各自按着自己的领受去行动。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各种喧嚣中，2018年的金秋十月《境界》发布了一篇重磅文章《十月，我们悔改在十字架前》，其中心意思是呼唤撇去属灵的“泡沫”，回到十字架前悔改。该文有一段话对当前的某些现象提出了尖锐的批评：

“领袖装作可以替众人死，因此获得了在批评面前的豁免权。因为他们要去外面争战，所以就可以免去在群体中背十字架的苦，节省体力一致对外。为了对付外面的霸王，我们自己养出一个个霸王。岂不知魔鬼的诡计就是让我们在外面找到一个敌人，其实是为了晃点我们，让我们漏掉躲在自己里面的那个每天都在逼迫我们的魔鬼。”

这篇文章激起很大回响，很多基督徒纷纷给予回应。接下来，《境界》乘热打铁接连推出了一系列文章，把如何面对逼迫这个话题的讨论推向深入。《境界》于一周前发表的“新年献唱”对此有这样的陈述：

“《境界》在（2018）秋天呼吁人们悔改，‘以大悔改应对大逼迫’：不要盯着在哪里聚会、多少人聚会，要专注对付里面肉体的习气，知识分子要甘愿破碎、操练忍耐顺服，不要凭血气数点人数，不要凭专业和恩赐想和仇敌在属灵争战中争取权利，这不是背起主的十字架，而是在逃避主的十字架。”

《境界》的文章撕开了基督教里的幽暗，：“立功立德立言的骄心不死、以信仰为手段实现家国梦的今世之心不死，我们一定会绊倒别人。或许只有当我们身患癌症，才知道灵里能带癌生存已是神极大的恩典。”

《境界》的文章跳出了公共空间上简单的激进和温和路线之争，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视角，很是令人耳目一新，也让人扎心。外在环境的变化并没有那么可怕，但也像一面镜照出我们里面的真实光景；在网络空间上的高姿态言说并不等于属灵。“因为神兴起环境，要我们象农民一样，重新把信仰视为生命的培育、当作一种生活方式，而不是表达方式。道，就是活命之道。这样我们或许可以穿过堆积的知识和眩目的文采，直接领悟耶稣的话里所有关于种子和土壤、天气和农时的比喻。”

2019年已经悄然来到，这一年形势又会有怎样的演变，不同背景的教会和信徒的回应又会有怎样的调整，让我们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