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23日

静静的扎曲——玉树,我们在一起

作者: 刘功成 | 来源:基督时报 | 2012年04月14日 01: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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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根下卧着一只白色的猫,眯着眼,享受着阳光的温暖,我也喜欢晒太阳,尤其是清晨里最温暖的一抹阳光,那种温暖总是让我想起扎曲河边的亲人,而洒在脸上的阳光也总是唤起我对玉树的那份牵挂。

我是2011年五月份离开的玉树,时至今日离开她已经有近一年之久了,而这些日子里我始终不敢相信我已经离开了她,也始终无法重新回到内地的生活中,每逢跟朋友,家人聊天的时候,谈论最多的话题莫过于在玉树的那段日子了,几乎每天我都会翻开相册,看着曾经的照片,回想过去的生活。

起初与玉树的朋友别离后,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会越走越远,也没有想到再回到玉树渐渐的成为了一件遥远的事情,刚离开玉树那会儿,,我还认为在扎曲河畔也有个家,并可以随时回去;可当重新面对内地紧张却无绪的现实生活时,我才发现,原来回到玉树生活已经由现实变成了一个梦,而这个梦却又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脆弱。我没有办法不去想念她,更没办法留在她身边。离开玉树后,我才知道,原来我是那么的爱她,每次梦醒的时候,都很害怕,害怕留在心底的思念最终会被内地现实的生活所击碎。

我并没有依赖玉树的生活,反而是她逐渐教会了我摆脱内地发达的文明物质生活,当我离开这片带给我简单快乐生活的土地时,我意识到,对现代文明所产生的依赖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在玉树的日子里,我不会介意20多天不洗澡,也不会介意每天晚上都会停电,灰头土脸的样子虽然不舒服,但也不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甚至我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重新回到都市后,日常生活是如此轻松,以至于我太过依赖这种生活方式。同样,每天紧张的生活节奏也渐渐的剥夺了我对朋友们真挚的问候,或许便利的现代都市生活真的给我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物质享受,但同时也悄悄的带走对生活感恩与享受的机会。

2010年玉树地震发生后,我并没有想到会去灾区,也没有想到去了玉树会留下来,我知道,不是灾区需要我,而是玉树接纳了我,是她给了我对生活的重新思考,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为了躲避北京的冷漠才开始了玉树之行的,也必须坦白,我根本就没打算过要在玉树停留一年之久。那个时候,我内心是封闭的,根本不愿意敞开心扉无所顾虑的与人交往;在繁华的都市生活里,我学会的只是如何保护自己,如何不让自己的利益受损,却从来没有过真挚付出的幸福感。2010年5月5号,我到玉树的第二天,仅仅因为一个眼神,一句简单的话就成为了打开我紧闭心灵的一把钥匙,至今那双乌黑的眼睛在我的脑海中都无法消退,犹如刚刚发生的故事一样,我真的很想很想感谢开启我内心的那个主人-----嘎玛,他也是我玉树的第一个朋友。

高原的阳光总是那么热烈,无论是什么季节,只要有太阳,你都能感受到她的热情,也无论多么悲伤的事情发生过,温暖的光芒总会悄悄的拥抱着大地,用她最温柔细腻的怀抱安抚着这片土地。5月5号,地震刚发生的20天后,我到玉树的第二天,带着轻微的高原反应,协助牧人发放物资,灾民凭票领取物资,一切发放正常,那天就在领取物资的人群中,我看到了他----嘎玛;人群中,他躲在墙角,而他的眼睛也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发放的帐篷,我问他,有什么可以帮他的么? 他用极其不流利的汉语告诉我,他只想要顶帐篷。但是帐篷必须要凭票领取, 墙角里,他的双眼始终没有离开过渐渐少去的帐篷,他也拒绝别的物资帮助,告诉我们,他只需要一顶帐篷,但没有人给他小票。渐渐的,他的眼神留露出焦急与失望,或许他也清楚,即便等到第二天也依然是领不到帐篷的,可他就这么执着的等着。不知道是因为当时的那种环境还是他单纯的等待打动了我,我走向了他,告诉他,我可以给他一个拥抱,他没有拒绝, 而对我来说,很久没有给过别人拥抱了,我喜欢被拥抱着,喜欢拥抱的力量,或许这个时候他所需要是最真实的安慰吧,当我拥抱上他时,并悄悄的告诉他,我爱他,上帝也很爱他的时候,他回应了,他说谢谢,并在我的肩上留下了眼泪。很久没有敞开心扉的去爱别人了,也很久很久没有无畏的去接受温暖的关爱了,我也感觉到了释放,释放了之前所有的压力与不安,一个拥抱,同时也安慰了我,他说他叫嘎玛;我说我也有藏文名字,叫尼玛,尼玛琼琼,小小太阳的意思,那一刻,我清楚的记的,嘎玛湿红的双眼闪动着一丝微笑,并问我说 “你有藏语名字?”随后他便留下了我的电话,那个时候我只是认为他留电话或许是为了方便要帐篷,后来证明,我错了,我用的是内地人独有的方式所思考的问题,我这种想法在藏区只能算是奇葩了。第二天嘎玛就给我打来电话,邀请我去他的“家”里喝茶。他始终没有开口提帐篷的事情,却骑摩托带着我在玉树州上转,告诉我受灾的情况及那些人是特别需要帮助的人。随后的几天中,嘎玛和他的妻子代吉会经常出现在我工作的地方,协助我做一些工作。最终还是我提出要给嘎玛帐篷的事情,不过他还是要等几天的。那天他很高兴,骑摩托车带我去了一个帐篷小卖部里, 请我喝了一瓶四块钱的野枣汁。

一个变成了废墟的城镇里,物资缺乏的环境中,嘎玛和代吉依然要为生计去挖虫草,而在他们离开前的一天晚上,他们找到我,并把地震当中唯一留下来的一袋糌粑分给了我半袋而糌粑里的那块酥油却全给了我,他们已经把我当成了最好最好的朋友,而他们的真挚眼神和对我的绝对信任让我从新开始考虑之前在北京的生活方式与追求,那时候,我决定在玉树在多停留几个星期。

我不知道当初选择留在玉树的决定是对的还是错了,如果说这个决定是个错误的决定,的确也是,以至于我停留了一年之久,最终使我无法舍得离开她,离别是件痛苦的事情,尤其是离开那些你所真正爱过的人与地方;假如留在玉树这个决定是正确的选择,那么玉树一年的生活教会了我太多太多,她给予了我责任,为我付出了前所未有的爱与友谊,在那个物资紧缺,生活困难的岁月里,她教会我了什么是友谊,什么是真挚。

“承诺不仅仅是一句话,而更多是责任”------从玉树回来后,我从未答应过别人什么事情,那意味着承诺,我知道承诺之重,也知道随便说话要付出的代价,许多时候,做公益做着做着就被别人公益了。很多次的物资发放中,我有时候会随口告诉前来要物资的人,下次有的时候在给你。然而他们就这么带着所谓的承诺默默离去,当下一次有物资发放的时候,他们便会满怀希望的过来,用信任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自己犯错了,说话要谨慎。虽然只是几件衣物,但在他们的眼中,就意味着希望与信任。

高原的孩子,他们像小牦牛,像草原上盛开的羊羔花,每当扎曲河边的孩子们高兴的唱起歌儿,或相互戏水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到他们无限的快乐。可是当这些孩子慢慢长大后,生活在一个基本被汉化的藏区后,是否又能有当年的快乐呢?我怀疑,这些草原上的小精灵们继承的是祖祖辈辈的自由财富,他们无需追求现代都市的繁华或者所谓的成功,只需享受草原赋予他们的生命力量,在没有接触内地丰富的物质文化前,他们是富裕的,自给自足,有自己的马匹,自己的牛群,自己打制的酥油,对外界的依赖甚微,乃至可以忽略掉,然而当城市化进程悄悄的走进牧区的边缘时候,当牧区的人们发现自己的世界与外界不同时候,他们开始了探索,这种探索本来没有错误,可是错误的是他们渐渐摒弃自己原来的文化,开始追求都市人一样追求的数字,金钱的数字也许会增加,但是快乐却一天天的减少,更为致命的是他们在这个进程中对物质产生了依赖,他们无法摆脱物质的绝对追求,从而渐渐失去了原有的淳朴与快乐。

我愿意帮助孩子,但更愿意看到他们单纯的幸福,那样的幸福并不复杂。

扎曲河畔上揉碎的阳光永远的撒在了我的眼睛里,我看见的只有你们,想念只有你们,可我担心,担心有一天从未发生过变化的扎曲河会被你们悄悄的掩埋。愿我的梦不曾醒来,愿碎在河面上的阳光不会消失。
至 静静的扎曲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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