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保罗教授系列讲座(四)：马丁·路德与悖论

——“马丁·路德与第三次启蒙”系列讲座（4）

2021年4月26-30日，“马丁·路德与第三次启蒙”系列十场讲座在上海图书馆举行，上海大学中欧人文研究与交流中心主任特聘博导教授黄保罗主讲。

在第四场讲座中，黄保罗教授以《马丁·路德与悖论》为题分享了马丁·路德的二律背反之悖论、以及对后世哲学存在的意义和影响、马丁·路德的悖论对诡辩、辩证法、相对主义的启发等。

黄教授指出，汉语哲学界严重忽略马丁 . 路德在德国及世界哲学上的重要意义，其实，路德批判中世纪经院哲学的荣耀路径而提出了悖论法，否定以亚里士多德式从自然和道德有限性及相对性而探索永恒性与绝对性真理的三段论理性路径，即abscondita sub contrario / concealed under its contrary，主要是与二律背反密切相关的本质，这对于后世哲学特别在问题意识和方法论上的意义和影响。

首先，黄教授分享了马丁·路德的二律背反之悖论。马丁·路德十架神学与荣耀神学相对立的方法论，即上帝启示自己，人却只能在他所启示的现象背后和对立面的隐蔽处而不是从正面才能看见神或真理。这就否定了三种可能性：一是通过理性和经验从下往上地以现象寻找本质；二是通过现象来诠释上帝从上往下的启示；三是通过自我努力的道德从下往上地满足上帝的要求。他的这种观点被称作是广义悖论(paradoxa)中的二律背反。

接着，黄教授分享了马丁·路德的10点二律背反之悖论。

悖论1 理性既是魔鬼撒旦的最大娼妓和信仰的最大敌人，也是上帝给人的最重要恩赐之一。

悖论2 人称义是惟独因着信，又不单因着信。

悖论3 上帝是全善而不愿意恶存在，上帝是全能而可以不让恶存在。但世界充满罪恶。所以，上帝要么是全善的，要么是全能的，而不可能是既全善又全能的。

悖论4 上帝国度和世界国度都属于上帝管辖。信徒只接受上帝的管辖，非信徒只接受世俗君王的管辖。所以，两个国度的管辖权之间出现矛盾。

悖论5 基督徒是全然自由的众人之主，藉着信而已蒙上帝救赎。基督徒是完全甘心的众人之仆，藉着爱而甘愿服侍他人。所以，基督徒既是众人之主，又是众人之仆。

悖论6 在上帝面前，人被罪恶所捆绑而没有自由。在他人和世界面前，人未被捆绑而有自由选择行善或行恶。所以，人是既被捆绑而又自由的。

悖论7 藉着对耶稣基督的信，信徒都是义人。在爱的实践中就人应该尽的义务而言，信徒会发现自己还是不完美的罪人。所以，信徒同时是义人，同时是罪人。

悖论8 就信仰而言，信徒已进入了天国。就目前存活于此世的现实而言，信徒仍还未全然进入天国。因此，基督徒的真实处境是已经进入天国，却又还未进入天国。

悖论9 路德曾十分讨厌《罗马书》1：17 中的“上帝之义”。路德又开始爱和赞美“上帝之义”并视之为最甜美、最奥妙的话语和进入天国的门。所以，路德既厌恶又称赞上帝之义。

悖论10 所有人都必须在行为上满足“律法”的完善要求才能被称义。即使在行为上没有满足律法的完善要求，通过相信基督的福音，基督徒也能被称义。所以，基督徒律法上没有满足完善之义却能通过福音而被称义。

接着，黄教授指出了马丁·路德的悖论对诡辩、辩证法、相对主义的启发。他点出，二律背反揭示了理性的内在矛盾必然性，对黑格尔及其后的辩证法产生了深刻影响。

黄教授还把路德的悖论与中国道佛相对主义和多元虚无主义做了比较，指出马丁·路德的悖论有其特殊语境，不完全等同于现代逻辑学中的悖论，但它们多与二律背反或道德悖论相关，无法一次性解决。它们是客观事物存在的本体方式，是体现客观实在与主观认识之间矛盾的认识矛盾，是人在选择善恶时遇到的道德悖论，所以，它们的产生不可避免，也不应该避免，且不可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