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女性在被家暴后遭遇PUA二次伤害发声

为什么很多人包括信主的人认为，家暴是轻描淡写无足轻重的事？

无论是在教会、在警局、还是在大众认知中，面对家暴，他们首先说的、说的最多的有以下四种：

一、受害者有罪论，受害者必须完美论

第一种说法就是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受害者必须完美论。比如：“你不惹他，他怎么会无故打你？”、“被打方要自我反省，要认罪悔改，反思过失向丈夫道歉”、“对丈夫要顺服，你顺服了他就不打你了”、“你沟通方式有问题，你好好说话或把嘴闭上就不会挨打了”。与此同时，施暴方往往也会以“妻子如何先惹我，不顺服，如何顶撞我……”等等为自己的暴力推卸开脱，与旁人的说法形成里应外合，于是被打的妻子不仅没有得到恩慈和安慰，反而成为各方批评指责的对象。

以上这些说法都在有意无意合理化施暴行为，为施暴方开脱罪责，共情施暴方，在这种“因为你如何，所以导致我打你”的逻辑里，打人者情有可原、打人有理。无论是打人方、被打方，还是旁人，在这种逻辑下定然是非不分，模糊罪的界线，失去正常分辨力，更没有公义的立场。导致的结果是，听完这些话，让人觉得家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更算不上大罪，不需要被责备。

可家暴明明是大罪啊，强暴待妻是上帝恨恶的，家暴触犯了婚姻底线，是认定婚姻破裂的法定事由。家暴甚至都触犯刑法了，暴力侵犯人身权益和人格尊严，是违法犯罪的恶劣行为，国家法律都定为罪，上帝的标准岂不比国家法律更高？暴力不仅仅是伤害身体，还是对人的极大不尊重，对人格极大的侮辱贬低，践踏人的尊严，在人的精神层面造成极大的羞辱与创伤，要想复原都很难，即使在主里心灵得医治都需要很长时间。这样的罪，可以无所谓地轻描淡写吗？

圣经也没有以“因为对方如何，所以导致我如何”，就可以成为免罪免责事由。人犯罪是自由意志选择的结果，是独立性事件，与“别人如何”不存在因果关系，否则亚当夏娃的推脱罪责就成立了。从丈夫的“因为妻子的错（其实可能是夫妻正常磨合，或者妻子无过错只是丈夫找茬强词夺理而已），所以导致我打人”，认为施暴是妻子的过错导致来看，他显然还在推卸罪责，没有认为暴力是犯罪，没有承认施暴是他自由意志选择的结果（他也可以选择不施暴），和妻子的表现无关，他应当独自承担施暴行为的全部罪责。众人的受害者有罪论也认为是妻子的过错导致丈夫施暴，其实并不是，丈夫有辨别和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按刑法术语，就是有完全的刑事责任能力），是丈夫自己选择施暴，而不是妻子“引发甚至逼他”施暴。

即使从人的角度一定要讲逻辑因果、责任归因，也不能一味受害者有罪论，单单对被施暴的妻子进行有罪推定和指责。夫妻关系出问题，即使被认为是双面的原因，妻子固然需要反思，但丈夫作为头承担的责任更大，岂不更应先检讨自身，为何不要求丈夫也反思他的过错呢？若丈夫自己能做好谦卑顺服、敬重妻子、舍己爱妻子，妻子的顺服敬重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两人出现矛盾，夫妻争吵，有可能是丈夫的过失在先。即使妻子的过错在先，妻子如何是她自己与上帝的事情，丈夫只需做好他当做的那部分，无论如何丈夫都不能突破底线施暴。妻子难免有过失，但丈夫若是能够爱妻子，爱是不轻易发怒，爱是包容对方过错，爱是不求自己的益处，何能对妻子使用暴力？何能推卸罪责给妻子说她导致自己施暴？圣经让丈夫爱妻子如同爱自己，丈夫怎么不打他自己而打妻子呢？这就是故意伤害他人。施暴丈夫岂不应该首先被更严厉谴责吗？

但众人的受害者有罪论、受害者必须完美论等“舆论支持”，让暴力行为显得理直气壮、有恃无恐。这个施暴的丈夫往往最多只是被程度较轻、不疼不痒地说几句以后不能打人，始终没有被严厉责备，更无需承担法律责任。在责任划分上，众人和施暴的丈夫都把大部分甚至全部过错责任，通过强盗逻辑PUA加给被打的妻子，还要求她自我PUA反省过错向施暴方道歉，这种通过洗脑操纵来扭曲受害方认知，是邪恶的奴化训练，是残忍的伤口撒盐二次伤害，是纵容罪恶，毫无公义可言。

至于受害者必须完美论，世上每一个人都是不完美的，这不意味着人们可以因自身不完美而被他人暴力侵犯。同样，妻子的不完美和过错不是丈夫犯罪施暴的理由。因此受害者无需完美，但施暴者一定有罪。

丈夫施暴的罪如此严重，但被轻描淡写地忽略过去了。他施暴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反而被纵容，甚至换得妻子因舆论压力和回避暴力而更加顺从，他也始终没有悔改，从他使用暴力得到的好处来看，也不必要悔改。

二、男尊女卑，男性特权掌控论

第二种说法，认为根源性的性别不平等，男性享有特权，女性需要尊重男性，但男性根本不需要尊重女性，男性对女性有掌控权，女性在男性看来就是附属所有物，根本没有独立人格，更别提男女人格尊严人权平等，女性被男性虐待伤害是天经地义的，且只能逆来顺受。这些话有时会在明面上赤裸裸直接说出来，有时会稍加掩饰下但稍微一刨根询问就会露出水面。

如问及“如果妻子不顺服丈夫可以打她，那么圣经也要求丈夫舍己爱妻子敬重妻子，夫妻同样都是人，如果丈夫没做好，妻子能否出于对等原则也打丈夫？”回答：“中国历来都是男尊女卑，妻子不顺服，丈夫打她是很常见的，但丈夫不爱妻子，妻子没有打丈夫的。”所以人们包括受害者本人都对男性施暴女性习以为常，大家对家暴已经见怪不怪了。还有拿圣经来说的“丈夫是妻子的权柄，所以丈夫能管教妻子，妻子不是丈夫的权柄，所以不能对等管教”，表达的就是男尊女卑下的男性特权、性别歧视，因而这种前提下根本不会将心比心进行性别互换、换位思考。不仅如此，问到“面对丈夫施暴，能不能还手，能不能私力救济叫娘家父兄上门打回去？（因为从人性来说，打人者一般都欺软怕硬，真打回去可能下次就不敢打了）”回答“丈夫要打妻子，妻子只能躲避，不能还手，也不能叫娘家父兄打回去”，还有要求不能报警的，因为不能告在外邦人面前，应该告诉教会。而一旦告诉教会，就会面临前面说的“受害者有罪论”“打人者有理”等，就是PUA要女性逆来顺受，不能有效保护自己，更不能反抗。

实际上，性别尊卑等级观念、男性特权思想下，施暴方并不需要为暴力行为找太多借口，女性尤其是妻子、女友在施暴方看来就不是平等的人，而是所有物、附属品。家暴就是一种常见的控制女性的手段，暴力侵犯的背后就是为了控制对方屈从，是赤裸裸的恶意欺凌、剥削和伤害别人。

但从圣经来看，男女受造平等，同是上帝的形象和样式，一样尊贵。起初女人用男人心脏位置的肋骨受造，而不是用头骨或脚骨，也是表示男女平等。至于圣经说“男人是女人的头，基督是男人的头，上帝是基督的头”，因为上帝与基督同等，丈夫和妻子也同等，所以夫妻二人中虽有次序但平等。圣经明说，各人应该彼此顺服，丈夫也应该顺服妻子，敬重妻子。丈夫是头，是承担更重责任，是做仆人牺牲奉献，而不是享有特权满足一己私欲，更不是欺压霸凌妻子。圣经要丈夫效法基督谦卑服事妻子，像基督一样舍己爱妻子，爱妻子就是爱自己。因此用暴力侮辱伤害妻子身体，践踏妻子的人格尊严是大罪。

三、一个巴掌拍不响，双方各打五十大板论

第三种说法，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双方都有错，“公平、平等地”对双方各打五十大板批评。比起前两种已经说法，这已经算好些了，至少表面看起来公平，但实际上并不是。

因为过错责任有大小之分。按常理来说，以两人口头上争执举例，争执中若一方使用暴力，就已经突破另外一个人的底线了，且明显将冲突升级，因此率先使用暴力方是过错更大的一方。尤其是男性以压倒性的体力优势对女性施暴，恃强凌弱，恶劣程度大大上升。男性的过错显然更大，这就不能各打五十大板了。

加之圣经要求丈夫同样也要顺服敬重妻子，丈夫是头，履行的义务应当更重，承担的责任应该更大，因此夫妻关系出问题，丈夫应该先被问责，何况丈夫突破底线施暴，比妻子的过错更严重，更应该先比妻子被责备、受更重的责备。这才符合次序，也符合公义。

女性本身就是弱势群体，因此出于保护弱势一方权益，权利和爱护的天平应当向弱势方倾斜，否则就丧失公义公平。从生理心理特点来说，女性因为被造相对软弱没有男性强壮，当被更多的敬重和照顾；女性相对情绪化，难免有点任性小性子，男性应当多包容爱惜。若男性能多一些敬重照顾包容爱惜，即使有冲突矛盾也消于无形了。双方关系中，即使女性有需要反思之处，但男性在客观力量不对等的情况下，施暴侵害作为弱势方的女性的身体和人格尊严，恃强凌弱甚至弱肉强食，男性的过错是原则性的，过错责任占大部分、绝大部分甚至全部，当被严厉谴责。因此对双方一刀切各打五十大板看似公平，其实对弱势一方的女性不公平。

四、属灵高调绑架论

第四种说法，是属灵标准和要求。比如说，被打的妻子对施暴的丈夫要包容饶恕、要爱他，为感化挽回丈夫要背十字架甘心受苦，吸引丈夫悔改信主；并说“你不能离婚，离婚是犯罪，是上帝不喜悦的”。

圣经说的是丈夫要舍己爱妻子如同爱自己，要敬重妻子。如果他不尊重妻子，用暴力伤害妻子，羞辱妻子的人格，践踏妻子的尊严，这已经侵犯另一个人底线性的边界了。从因果律来说，妻子没有义务留下来继续被伤害被虐待，纵容他人罪恶。

而爱是有原则的，除了爱，还要有公义、真理。恩慈和公义、真理是平衡的。爱和公义都不是放纵对方罪恶。包容接纳、对别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有底线的。至于饶恕是妻子自己和上帝的事，与丈夫无关，且不以继续关系为前提。另外，在家暴造成的巨大身心伤害尚未得医治和安慰的情况下，直接要求饶恕包容爱施暴方，也非常残忍、缺少人性。

对方知罪而犯且不悔改，圣经把不悔改的人看为外邦人，不可相交。我们没有义务忍受对方无底线的大罪带来的伤害，把珍珠丢在猪前被糟蹋。拯救挽回灵魂是上帝和对方自己的事，基督为他上了十字架，他尚且不悔改，我们是谁呢，有这个能力让他悔改归主吗？我们并没有能力改变对方，无法阻止别人不犯罪。施暴不悔改的人就是恶人，我们有权远离恶人，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从离婚破坏盟约来说，婚盟就是预表基督与教会的关系，首先要求丈夫舍己舍命爱妻子，如同基督爱教会。而在施暴者突破底线施暴、践踏同盟妻子人权的时候，盟约就已经被破坏了。施暴者是过错方，要承担关系破裂的全部责任，上帝不会责备被施暴的离开，不会以无罪的为有罪。

五、结语

说到底，众人对暴力罪的严重性缺乏认识，轻忽了这个大罪。强暴（暴力、残酷）是大罪，在旧约是导致上帝用洪水灭世审判的重要罪行，上帝后来也多次因强暴的罪审判惩罚以色列和外邦。但人们觉得夫妻日常难免冲突，丈夫使用暴力是平常事，也不会去严厉斥责丈夫强暴的罪。但暴力罪的重量级是不一样的，对人的伤害程度也大不一样。人是按上帝的形象创造的，非常尊贵，暴力侵害侮辱他人，是对上帝极大的不敬畏，也是对人的重大伤害。这种对暴力罪的集体性“失明”，不禁让人想起盲山，那里的人号称民风淳朴，但普遍存在拐卖妇女儿童、对女性强奸暴力，他们并不认为这是罪，反而觉得很正常。

家暴绝不是表面上的“夫妻拌嘴一时没控制好情绪”那么简单。家暴背后的罪根罪性很深，通常是家族性传承的罪，背后还有男尊女卑、蔑视物化女性、男性特权思想，是极强的骄傲和掌控欲，家暴就是使用暴力掌控，得到的特权感能让人享受罪中之乐不愿悔改。施暴者为了逃避罪责，非常诡诈，通常转移焦点、混淆视听，找借口把责任都推给妻子。罪背后都会有魔鬼的谎言，让人自欺欺人，把罪合理化不悔改。施暴者认为家暴都是妻子的过错引起，就是不想悔改的表现。而要想帮助家暴者悔改，仅告诉他要控制情绪忍耐脾气并不是对症下药，而要使其从根源上摒弃“男尊女卑、男性特权”思想，建立“男女平等、尊重女性、谦卑才带来尊荣权柄，男性做头是做仆人，舍己承担更重责任”等观念。

另外，受害者有罪论、受害者必须完美论是人们普遍存在的看问题视角盲点，当受害者来求助时，此时所面对的主体是受害者，人们的视线焦点就转移到其身上，对其进行道德审视，自动忽略掉真正应当被谴责的加害方。如果是施暴方作为叙事主体，那么人们关注焦点就在施暴方的罪恶上，大大减少对受害方的完美苛求和道德苛责，减少受害者有罪论。但施暴方作为既得利益者和强势主体，往往不会站出来叙事，更不会主动承担责任，反而百般推脱否认。所以，意识到这种视角盲点后，要想公义、有智慧地看问题和处事，就需要刻意规避这种主观片面的视角倾向。

最后，即使受害方也有其过错，但因暴力伤害他人的罪实在太严重，施暴方应承担主要责任。受害方因此受到非常大的伤害，应当先被安慰和恩慈相待，同时施暴方的罪行当先受严厉责备，最后才另行指出受害方的过错，而不可将其与施暴方所犯的罪行形成因果关系，仿佛“被施暴应该”而“打人有理”，成为纵容施暴方的帮凶；也不能“一个巴掌拍不响，双方各打五十大板”，或进行和稀泥式处理，这仍然缺乏公平和公义，因为罪行有轻重之别，罪责有大小之分，罪带来的后果严重程度也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