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尤研究员最新论文再引关注：基督教在中国的增长可能已经结束？

继2023年8月和12月，国际宗教智库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先后发布报告称，2010年后无明显证据说基督教在中国呈增长态势、中国基督徒比例2010-2018年为2% 近十年疑似停止增长等观点，引发不同意见后，一篇持类似观点的学术论文在2015年1月发布。

新发布的这篇论文题为《基督教在中国的增长可能已经结束》（ The Growth of Christianity in China May Have Come to an End），其中说到：“自21世纪初以来，在19项具有全国代表性的调查中，作者没有发现明确的证据表明基督教在中国人口中的比例继续增长。”

该论文是由皮尤研究中心副主任、高级人口统计学家Conrad Hackett和皮尤研究中心专门研究国际宗教人口统计学的研究助理Yunping Tong 合作撰写的。该论文于2025年1月10日发表在学术期刊《Sage Journal》上。该研究可以说是皮尤2023年8月发布的调查报告《中国宗教之度量》的扩展版。

在这一篇新发布的论文中，作者将“21世纪中国基督教仍在增长”这一说法的证据与 21 世纪初以来进行的 19 次具有全国代表性的调查数据进行对比，认为并没有发现基督教在中国人口中所占比例继续增长的明确证据。

文章使用了所有可用的全国调查中的基督教指标，包括10 轮 CGSS 数据（2005-2021）、4 轮 CFPS 数据（2012-2018）、2 轮 CLDS 数据（2012-2014）和 4 轮 WVS 数据（2001-2018）和2007 年中国居民精神生活调查（SLSCR）。

尽管承认有其局限性，作者也提到有一些学者担忧这些宗教调查的可靠性，但作者通过几种方法评估了最近调查数据的可靠性，认为过去近20年的调查数据提供了有关中国基督教人口近期发展轨迹的重要信息。

过去20年中国自认为是基督徒的成年人比例没有显著增加

作者透过调查数据对比，显示自认为是基督徒的人数比例没有显著增加。在这些所有调查中，自认为是基督徒的中国成年人比例一般在 2% 到 3% 之间。

“一些有影响力的学者甚至说，到本世纪中叶中国将有基督徒占多数。”作者写到，“2015年两位学者斯塔克和王声称，在未来几十年里，中国的基督教可能会以每年7%的速度增长，到2040年将有约5.8亿中国基督徒”，“2016年杨凤岗表示，到2050年中国新教基督徒的数量将以每年7%至10%的速度增长。”

“然而，我们发现，具有全国代表性的调查如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并没有提供任何明确的证据表明基督教在中国正在增长。自我认同的基督徒比例在不同调查中略有不同，但近年来一直徘徊在2%左右。”

该论文指出，近几十年来，许多“支持基督教快速增长叙事”的讨论往往“引用政府统计数据、教会成员报告、基督教增长的线性预测和人种学研究”，但很少有人依赖于“具有全国代表性的调查”，这些调查“直到2010年代才公开”。

基督教在中国年轻人群体中日益流行的说法未必正确

此外，该论文根据数据提出，基督教在中国年轻人中日益流行的说法未必正确。作者指出，“基督徒身份在老年人中比在年轻人中更常见”，而不是“基督教在中国年轻人中越来越受欢迎”。

论文提到，如果基督教在快速发展的说法是正确的，那么合理的结果应该是中国年轻人会比他们的长辈更有可能自认为是基督徒，但调查数据显示，中国年轻人并不比他们的长辈更有可能自认为是基督徒，甚至出现了相反的模式：中国老年人更有可能成为基督徒。

作者指出，一些“基于小规模非代表性样本”的调查表明，“年轻人比他们的长辈更有可能自认为是基督徒”，但全国代表性调查显示情况恰恰相反。根据2010年CGSS的数据，“2016年二位学者陆和张的研究表明，基督徒身份在中国老年人和农村人中更为常见（基于他们的户籍类型或居住地），而自我认同的基督徒往往比普通人口接受正规教育的年数少。”

中国的基督徒人口似乎正在趋于平稳，甚至可能开始下降

该文章总结说：虽然不能绝对确定调查准确反映了中国基督教的发展趋势，但通过这些调查数据显示“中国的基督徒人口似乎正在趋于平稳”，甚至可能开始下降。

文章推测近年来对于未成年人禁止宗教教育的等一些措施可能导致“20世纪80年代及以后出生的年轻群体在CGSS中不太可能认同为基督徒。”

不过，作者也承认该论文存在局限性，因为“在调查中缺乏对基督教信仰和实践的重复测量”及其描述方法，比如无法追踪过去几十年来中国中国公众中与基督教相关的各种信仰和实践是如何变化的，“这项研究并不是第一个应对测量中国宗教和了解基督教趋势的复杂性的研究。但我们的目标是，这项研究是对现有最佳数据所揭示的中国基督徒人口轨迹的最彻底和最全面的调查。

同时，论文所做出的结论也主要是描述性的，它也没有解释基督教增长乏力的原因，也不能对其未来发展轨迹做出预测。

 但作者强调说， “基督教在中国的命运对我们理解中国的宗教和全球背景下的基督教都有重要意义。鉴于中国人口众多，任何重大转变都可能影响基督教的全球轨迹。”

对于“基督教在中国的发展可能已经结束”中国一线教会和学者意见不一

皮尤在2023年8月发布《中国宗教之度量》认为中国基督教自自2010年以来发展便停滞不前，其中所使用的数据也和此次报告使用的类似。报告发出后，有多位了解中国基督教的国际基督教学者表示质疑，对研究使用这些诶数据的方式以及结论都提出了不同意见。其中杜克大学神学院世界基督教教授连曦认为，虽然各种数据有不一致之处，“但它们确实表明，基督教自1980年代以来爆炸式增长的时代已经结束。”但是他同时指出，“中国基督教最有盼望的一些新发展并没有反映在这份报告里。”

国内大陆本土不少牧者同工近年来也感受到，当下中国教会已经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其增长情况和模式都和1980-2000年之间的爆炸式增长模式非常不一样，比起外在人数规模和教会数字的增长，更多需要放在深度牧养、门徒培训和教会内部建造上。

也有不少灵恩派教会的牧者表示，在一线牧会现场，他们仍然看到和经历许多神迹奇事，中国教会的活力仍在。

对于2015年1月这份最新的研究报告，国内大陆教会在一线牧会的牧者意见不一。一位山东的牧者认同中国基督徒总人数在衰退的观点，一位东北地区的牧者从他和他们教会的亲身体验出发，不认同“没有增长”的结论，因为每年他们教会都有初信的人。

有宗教学者针对这次的研究报告自动发起一个网络问卷邀请人发表意见，其中“设计信仰问题，全国问卷可靠吗”的问题目前参与的9人中认为非常可靠的只有1人，基本可靠的2票，基本不可靠的6票，完全不靠谱的0票；对于“过去五年，你周围的基督徒增减情况是？”的问题，3票选择“没增没减”，3票选择“减少很多”，“略有减少”有1票，“略有增加”选择的有2票，“增加很多”选择的是0票。

另外一位关注中国基督教多年的、定居南方的中国宗教学者张教授说：“其实基督教在中国的发展是否停滞的这个问题的话，皮尤2023年的报告出来后我没有做过直接的调查，但是我个人直观的感受，基督教在中国的这个发展，或许在数量上看起来没有增长得那么迅速，但是质量上在不断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