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智者学派普罗泰戈拉提出一个著名的论断,人是万物的尺度。就是每个人都是万物的标准,是知识的标准。因为每个人对世界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所以这个尺度也是不一样的。这就提出了知识何以可能的问题。
智者学派提出的问题,到了柏拉图才提出解决的方案,那就是理念论。世界是理念的摹本,最真实的是理念本身。人的灵魂原本生活在理念世界,但是因为一次赴宴醉酒,马受惊吓,导致跌落人间,受了许多污秽,所以不能想起理念世界的事。这样人就起了各种纷争。人的学习就是不断回忆理念世界的记忆,然后回到理念世界。理念的绝对真实,保证了纷繁变化世界背后不变的本质,只有那个不变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尺度,才是真正的标准。所以人的感官可能有变化,但是灵魂对理念的把握是不变的。
到了罗马帝国时期,古希腊的城邦制被破坏,原来的古希腊价值观无以为继,继而出现怀疑主义。其中生活于公元前一世纪的爱那西德穆认为,没有统一的标准,每个人,每个生物对同一种事物的感受是不一样,比如人吃青草可能苦涩难忍,对于羊来说却是美味佳肴;少量饮酒对于一个健康人可能有益,对于一个肝功能受损的人可能有害;一个苹果,用眼睛看是红色的,用嘴巴尝却是甜的......等等。怀疑主义者认为,柏拉图的理念论乃至亚里士多德,都犯了独断论的错误,不论是理念还是亚里士多德的共相或者存在都是没有经过论证就提出的假设,而这样的假设却成为这个知识大厦的基础,显然太过于独断。
至此之后的哲学史,都是在寻找一个标准,寻找变化世界之后不变的真相,但是他们的努力同样可以说独断论和怀疑论之间的斗争。从斗争到彼此修正,再到新的理论产生。从早期的共相与殊相,到中世纪的唯名论与唯实论,到笛卡尔天赋观念论的唯理论和洛克的经验论,最后到休谟的怀疑论,都是这种争论。
以上都是哲学名词,我们说的简单点,用近代宗教哲学家贝克莱的理论,来说明人与人之间的感觉的不可传递性。
我们描述一个苹果,会怎样描述呢?我们会说这个苹果是红色的、甜的、圆形的、质地硬的。好了,我们暂时说这些特质。其实这些特质动用了我们的大部分感官。红色和圆形都是视觉,甜味是味觉,硬是触觉。好了,生活中我们这样描述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是我们去分析这些概念,视觉只能看到形状和颜色,无法知道味道和质地;味觉无法品尝出颜色和形状;触觉无法触摸到颜色和味道。既然如此,是什么产生了一个苹果个概念呢?为什么我不说我面前的东西是个篮球,也不说他是根甘蔗?根本的问题就是,这些颜色、味道、形状、质地是怎么组合成一个苹果的,为什么组合成一个苹果?视觉、触觉、味觉这些各自产生不同内容的感官获取的信息,是怎么组合成苹果的。换成另一个问题,就是知识是怎么产生的。
这里还有另一个深层的问题,就是个人中心困境。
这个理论是英国哲学家培里提出的。每个个体都无法走出自我,换句话说,每个人的感觉都是“我”的感觉。举个例子来说,我说那个苹果是红色的,我要把这个红色告诉别人,我会说“喂,你看这个红色的苹果。”我觉得是红色,为什么他也会认为那是红色呢?我眼里看到的红色和他眼里看到的红色是一个红色吗?也许我色盲呢?也许他色盲呢?要知道色盲是统计学概念,大部分人都能看到颜色,我看不到,所以我是色盲的,万一我看的事物本来就没有颜色,他们看到的都是假颜色呢,所以我可能不是色盲的,他们才是。但是不论怎样,我无法把诸如颜色,味道告诉别人,甚至我们对于这些感觉是无法交流的。他说这个苹果是甜的,请问我吃了一口发现却是酸的甚至苦的,那么我是把他说的甜理解成酸呢还是理解成苦呢?
当贝克莱提出自己的理论,从而否定了物质的存在,因为在他看来存在的只有颜色形状味道等,根本不存在一个苹果。我们可以看到,任何一个人正如贝克莱的苹果并不存在一样,他可以从自己的设立的基点出发,建立一套世界理论,这个理论也许有违我们的常识,但是我们却无法反驳。
照此说来,我们每个个体都是世界的尺度,一切所谓的标准都是人为设定的,都是独断的。
当贝克莱的理论提出之后,大家无法反驳,因为站在他的理论系统里,从逻辑上讲无懈可击。
当古希腊思辨哲学家芝诺提出飞矢不动的诡辩之后,包括一些哲学家在内的学问界也是无法反驳,但是一个哲学家在上课的时候,讲到这个问题,让一个学生站起来,他拿起书本扔了过去,正巧砸在学生的头上,于是他说,你看,如果我的书是一支箭,他是动的还是不动的呢?
所以当贝克莱的理论提出之后,一个教授同样用拳头打了自己的学生,学生疼的龇牙咧嘴,教授说你看物质是存在的。因为你感到疼了,我的拳头不是打在颜色上、质地上、形状上,而是打在一个物质上。
个体中心困境的主要内容,就是我无法走出我自己去省察我的内心,去省察别人的内心,我提出的任何观念都是“我的”。如果我的思想是一套可以编程的计算机程序,那么我可以观察我的程序,也可以观察别人的程序,这样我就知道别人说的香味是不是和我说的香味相同。但是我们每个人的思想是无法拿出来量化的,因为无法对比。
按照自我中心困境的理论,萨特的他人即地狱是成立的。每个人都是世界的标准,彼此之间无法达成共识,除了无休止的战争,没有什么中间状态。
但是我们回顾历史,虽然历史上存在很多争论,乃至许多战争,但是历史依然朝着一个方向发展。我们也生活在秩序中,我们也不会为自己的安全忧虑。是什么让我们达成这样的共识?而不是不休止的战争?
正如反驳贝克莱和芝诺的理论最好的方式是打你一拳,你觉得疼,他们的理论也就不攻自破了。成为我们人与人之间和平和发展基础的不是那些纷繁复杂的理论,而是常识。这些常识就是我们亲身体验到经验的东西。这些常识是我们的人性。不错,人性有时候会出错,但是它依然是我们发展和生活的基础。
常识让我们人与人之间达成共识。没人去考虑邻居给你的西瓜就是不是苦的,也不会考虑红绿灯是不是别的颜色,生活中正是这些常识让我们安全顺利地生活。没有哪个人是万能的,也没有哪个人是无所不知的,更没有哪个国家从上到下都是腐败透顶的,因为这是常识。所以没有绝对的坏人,也没有绝对的好人,这也是常识。
当有法利赛人问耶稣律法的总纲是什么时,耶稣回答的是依然常识。祭司们希望通过把上帝描述成喜怒无常来加强自己的权势,通过自己的权势达成共识,但是却违背了常识。耶稣说“你们中间作父亲的,谁有儿子求饼,反给他石头呢?求鱼,反拿蛇当鱼给他呢?求鸡蛋,反给他蝎子呢?你们虽然不好,尚且知道拿好东西给儿女;何况天父,岂不更将圣灵给求他的人吗?” (路加福音 11:11-13 和合本)做父母的爱自己的子女,这是常识,那么做上帝的又怎能不爱他创造的人呢?当文士和法利赛人把行淫被捉的妇女拿到耶稣面前,耶稣的判断也是常识。谁没有违背过律法呢?人人都想过好日子,都想过自由的日子,所以不违背律法显然不可能的。在安息日饿了掐麦穗,一只羊掉到井里去救它,这难道不是常识吗?律法要人们违背常识,在安息日饿了不吃饭,病了不求医。
耶稣的胜利是常识的胜利,基督教征服罗马帝国,是依靠常识征服帝国,而不仅仅是复杂的神学理论。人人想过好日子,人人想被尊重,妇女和儿童想被大家平等看待,这些是人性的常识,所以基督教能在罗马帝国的打击和众多古老宗教的竞争下,征服整个帝国。
我们今天要效法耶稣,就回到常识,以常识去关怀社会,以常识回应社会的需要,以常识判断神学,以常识判断信仰,建立常识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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