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徒保罗：既是犹太人，又是基督徒？

编者注：艾琳·兰开斯特（Irene Lancaster）博士是一位犹太学者、作家和翻译家，曾就犹太历史、犹太研究和希伯来圣经而在大学开设课程。

最近，戴维·罗伯森（David Robertson）在Christian Today上写道，“你既可以是犹太人，又可以是基督徒”。但是，对于那些真正相信使徒保罗既是犹太人又是基督徒，以及当代基督徒也可以是犹太人的基督徒而言，我认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原因如下：

你可能不知道，但“既是犹太人又是基督徒”这种想法实际上是冒犯犹太人，还必须要说的一个原因是基督徒对犹太人的敌意历史。这里我们采用这种观点还存在其他原因。

举例来说，在现代世界中，我们都相信一旦你皈依了另一种宗教，你就不再是前宗教群体的成员了，即便你还认为你是。如最近一些案件，一些出生于犹太家庭的基督徒现在希望利用《回归法》（law of return）向以色列申请移民，而法庭以该法仅适用于当前还具有犹太身份的人而拒绝了他们。虽然以诸如巴哈伊教、基督教、德鲁兹派（译注：一种源于伊斯兰什叶派的独立派别）或伊斯兰教成员的身份成为一名以色列公民是可以的，但你不能利用《回归法》这么做，因为这么做就是说你要作为一名犹太人移民到这世上唯一的犹太人国家，而实际上你并不是一个操练中的犹太人。

你或许也会惊讶地发现，在过去的2000年中，基督徒已经多次尝试皈依犹太人了。但在以色列，基督徒从事任何传教工作或尝试对犹太人进行改宗都是严重违法行为。

话虽如此，但考虑到使徒保罗的“犹太身份”着实有趣，我希望我从犹太人的角度提供一些我认为有用的见解。

就像很多早期的基督教信徒那样，保罗是个相信基督的犹太人，这使他拥有某些“基督徒”的视角。然而，对于犹太思想来说，对耶稣的简单“信仰”并不能将犹太人转变为基督徒：它取决于这种信仰所涵盖的内容。

保罗称自己为“希伯来人中的希伯来人”，以证明自己的犹太背景。为了说服同时代的耶稣新信徒，他甚至还说自己“在迦玛列门下”。这就是对我有问题的地方，当然也是在“既可以是犹太人又可以是基督徒”的背景下，因为无论保罗的新思维方式到底是什么（有时，在我看来，他确实有些自我困惑），这一点都不能再被视为犹太教了。

至于保罗称自己是“希伯来人中的希伯来人”，我把它视作一个防御性声明，是让听众相信他无可挑剔犹太人身份的前置原因。在这个历史时期，至少有一位备受推崇的犹太神学家认为保罗实际上称自己是犹太人。但即使我们接受保罗称自己本是犹太人的说法，对于犹太思想来说，你从哪里来的并不重要，你现在和将来所做的事情才重要。起源不是犹太教最重要的特征，所以在确定保罗是否是犹太人时，犹太人最感兴趣的是他的生活，而不是他的背景或他研究的人。

保罗在《使徒行传》中描述自己列在迦玛列门下，在这一点上，你可能会惊讶地发现迦玛列来自一群非常宽容的托拉（Torah）学者，他们始终牢记人类的脆弱。在发生法律诉讼的案件中，迦玛列和追随者尽力听取争论的另一面，但后来总是落脚在穷人和无家可归者的这边。

例如关于女性，保罗特别声明自己列在其门下的长老迦玛列，《塔木德》（Talmud）的《外邦敬拜》（Avodah Zarah）援引他的话如下：“长老迦玛列曾经在圣殿山上漫步。当他看到一位非犹太女性时，他宣布了一个对于她的祝福。”这是个对如下祝福的借鉴：“在上帝的世界里，他创造了如此美丽的生物，因此受上帝祝福。”

正如我理解的那样，煞买学派（The school of Shammai）对女性在社会中的作用规定得更为严格。为了能让你们了解到他们的思想，这个与迦玛列形成鲜明对比的思想学派曾经戏剧性地表示：“人类不会被更好地创造出来。”

值得注意的是，包括如今在内的大多数犹太人都遵循着迦玛列拉比及其学派的思想。

保罗也称自己是法利赛人及法利赛人之子，尽管他整个行事方法在我看来都是反法利赛人的。作为一个犹太人，我很有意思地注意到“法利赛人”这个词经常被基督徒以负面的方式使用，这与犹太人如何理解“法利赛人”一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法利赛人”一词来源于希伯来语“p-r-sh”，意为“解释”，又意味着将意义彼此分开。因此，我们传统中的法利赛人与处立于象牙塔中的神父截然不同，后者以地位和头衔将自己与普通人分开。相反地，法利赛人被作为“民众中的一员”，而且往往来自最为贫穷的社会阶层。因此，法利赛人实际上是反等级制度的，这与基督徒今天称之为的“底层运动”非常接近。

我可能会惊讶地说，我认为法利赛人方式实际上是犹太教对世界的伟大礼物！这是因为当我们犹太人理解这个术语时，它支持民主并鼓励每个人学习托拉文本，以便更好地理解上帝的话语，从而以符合上帝愿望的方式行事。所以，今天的犹太人，无论哪种教派，真的都对能与法利赛人联系起来感到很自豪，因为法利赛人将神殿的祭坛变成了家里的餐桌，将家人团聚在一起。这两种信仰之间解释起来有多么地不同呀！

至于“托拉”本身，保罗将这个词翻译为“律法”，但实际上托拉并不仅仅是律法，犹太观点也认为保罗的翻译不正确。原因非常简单，托拉教导的是关于上帝和什么是可行的、上帝的律法，以及数千年来的解释和实践。

在某些情况下，保罗所说的“律法”逐渐被他的追随者和继承者以“信仰”和属耶稣之人的概念所取代，并最终认为上帝与犹太人之间的盟约破裂了。但这是我们另一处与众不同的地方，因为犹太人从未真正将这个盟约解释为破裂。

这是因为这个盟约最初是由上帝和亚伯拉罕一同订立的，然后所有的犹太人在五旬节的西奈山上再次订立。这次是每个人都听到声音和看到异象的时候，就像上帝赐给托拉或十诫一样，也正如基督徒所指出的那样– 犹太人每年在这个时候都要经历一次盟约的重新订立，时间也经常与基督教节日的五旬节相重合。

我们当然可以探索得更多。但我写这些是因为犹太人对保罗有个观点，而我认为基督徒知道的话可以从中受益。我也很清楚，我们就保罗这位复杂的人物所达成的唯一协议就是我们同意他或不同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