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姐妹的婆家是北方某省农村的,对于她来说是远嫁。结婚之后,每年都要跟随丈夫回到婆家过年,这几乎成为丈夫雷打不动的惯例。疫情三年,为了孩子他们没有回老家过年,对于她来说这不成为问题,但对于老公,这却是一种打破惯例的生活。因此,2023年春节,他们早早地回到阔别已久的老家。
也许三年的时间太久,更或者是她相对于婆家的外地人身份,让她今年回家过年的感触,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今年让她对于北方农村的感受更深,更沉重。
丈夫的外婆今年八十多岁了,他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都在本地。儿子也就是丈夫的舅舅,在本地镇上生活,经济尚可,女儿也在本地。外婆自己独立生活。身体不是很好,但尚且能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
外婆年纪大了,也许儿子不能细心照顾老人,但是作为女儿的婆婆和姨妈应该照顾生活起居。虽然不能把外婆接到身边,或者每天跑一趟,但是起码晒晒被子,洗洗头,整理一下卫生这样的事可以做。令B姐妹吃惊的是,舅舅和姨妈包括婆婆,即使在即将过春节的时候,也没有人去看望外婆,帮助她打扫一下屋子或者晒晒被子。
春节那一天,舅舅上午来坐了半天,招呼了一下来拜年的家族人员就回去了。整个春节期间,八十多岁的外婆就这样被“放养”在家里。顶着一头一冬天也不洗一次的头发,一冬天也不晒一次的被子,过这样一个子女只来“打卡”一下的春节。
B姐妹好奇的问丈夫,为什么对外婆这么冷淡,在丈夫和婆婆的语气中,她丝毫看不到愧疚,他们平淡的语气中透着这就是常态的轻松自如。
B姐妹丈夫的姑妈,嫁在他们隔壁村子。春节照例是要走亲戚,拿着礼物去看望一下,维持一个关系的。然而,这位姑姑的遭遇可能更加让她无法理解。
姑姑没有生育儿子,由于计划生育的原因,生了两个女儿就被做了节育手术。为了自己将来有个照应以及传宗接代着想,她大女儿就招了一个女婿。在那个地方,招女婿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一方面将来生的孩子要姓女方姓氏,另一方面作为外姓人,总要受到女方家族的欺负。因此那种愿意做上门女婿的男孩,一般都是娶妻困难的人。这样的人,要么家境不好,兄弟多负担重,要么就是不务正业,名声不佳。姑姑的大女婿恰就是这样不务正业的人。
姑姑一身疾病,需要手术,需要住院,但是自己的低保救济和经济大权都掌握在大女儿手里,她的病情也只能这样慢慢拖着。而大女婿因为没有正经工作,也就没什么收入,只能从家里的经济中索取,这样他们的生活也就没有起色。而另一个女儿,也只能像婆婆对待外婆那样,春节礼节性地来探望一下。
B姐妹在介绍这两个老人的情况时,还说了自己的公公。公公是公职人员退休,有着客观的退休工资,婆婆虽然没有退休工资,但是他们生活无忧。一日B姐妹在家里看到了公公的体检报告,身体状况堪忧,很多指标都超标了。她以为丈夫没有看到体检报告,就告诉丈夫这个情况,结果让她出乎意料的是,丈夫平淡地说已经看过了。丈夫的平淡让她吃惊不小。但是考虑到外婆和姑姑的遭遇,他也就理解了。
B姐妹对于春节返乡的感受让笔者感到农村的传统伦理在加速崩溃。那种建立在血缘等级之上的社会架构,在经济和社会发展面前,轰然崩塌。但是,相应的社会自助,还没有形成,社会还有成长成熟,这才产生了B姐妹所看到的外婆和姑姑的故事。
中国社会秩序架构是建立在血缘等级的基础上的。因此,国和家一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从家庭到国家,都是一个秩序架构。农村伦理秩序同样是建立在这一血缘等级之上。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这么重视春节回家过年,家族团聚的原因。在北方有很多的乡村直到今天都还盛行着春节磕头拜年传统习俗。笔者回到老家,每个春节都要磕头一个上午,不论下雨还是下雪。磕完了本家长辈,还要去隔壁村子的本家长辈。正是通过这一方式,向年轻人不断确认这一伦理等级秩序。确定这一伦理秩序除了有利于国家的统治秩序之外,还有另一个作用就是养儿防老。
血缘等级的伦理秩序,以父权家长制的形式,将年轻人紧紧控制在家庭团体之中,让每一个人在这个国家统治秩序中,都有一个“单位”,这样就避免了个体青年对皇权的不满,从而消除了皇权被颠覆的危险。同时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家长将权力紧紧握在手中的时候,资源也被家长控制了,这样可以有效地防止自己在老年之后的问题,这是所谓“养儿防老”。
在我们的文化中和社会结构中,养老这一功能既不是由国家承担,也不是由社会承担,而是由家庭承担。因此,子女尤其是儿子承担了父母的养老重任,这样从另一方面也达到了控制个体的作用。
但是这一基本的社会制度,是需要古代那种以土地为主要财富形式的封闭社会,所有人都被控制在土地之上,除了土地并不能提供多余的工作岗位。一旦这一模式被突破,那么这一传统的伦理秩序也就无以为继了。
中国城市化的进程始于入世,距今已经有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对年来也即是打工潮的兴起。城市为农村青年提供了让他们脱离土地的工作模式,同时也提供了更新的观念。这样原有的封闭社会被突破,那么传统伦理也就无法继续下去了。在古代,割股奉亲被视为典范的宣传对象,孝敬父母是官方宣传的重要内容内容之一。但是在今天,孝顺这一主题,早已黯淡,湮没在众多主题之内。
但是,跟随农村传统伦理崩溃的,应该是一个新秩序。比如这些老人的养老问题,应该由新秩序解决。但是事与愿违,新秩序并未建立。年轻人在城市发展,出于成本考虑,大部分老人可能不能随行生活,那么他们的养老应该由谁来解决,这可能是当下的两难问题。城市出于成本考虑,不太会愿意提供养老,但是让年轻人回到农村,一方面城市也不太同意,因为那意味着劳动力的减少,此外年轻人习惯了城市生活,自然不愿回去。
本来应该由政府或者社会承担的养老问题,现在却依然停留在养儿防老的传统之上,在新旧尚没有衔接的背景下,就会产生像B姐妹老公的外婆和姑姑这样的情况。我们现在的还处于个人救济为主,政府救济为辅的时代,社会自主救济的空间不大。那么这是否为教会的发展提供一个机遇呢,这就要看教会自身怎么看待这个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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