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纪录了一个时代的终结,也记录了另一个时代的开始,在这开始与终结的转折中,那些在时代大浪中无法适应的人,只能另辟蹊径。有人选择拼搏,有人选择等待,有人选择活在回忆里,也有的人选择欺骗的伎俩。
集体体制的结束,不仅使孙玉亭这样的人风光不再,还包括那些普通人。随着集体体制的结束,随之而来的不仅是曾经的风光不再,那些依赖在集体中生存的人,也在个人承包的新体制中面临新的危机,这些危机中最迫切的就是生存。
新的承包责任制意味着一个专业社会的开始,每个人都要依靠自己的专业技能在社会上实现自我,那些没有专业技能的人只能选择一种不要技术含量的技能来作为自己的生存策略。
农民刘玉升就选择了巫婆神汉这一职业。我们考察路遥对于刘玉升转变的记录,可以大致了解那个时代中国农村的萨满巫婆神汉兴起的背景和过程。
刘玉升在路遥《平凡世界》的出场不多,在他成为神棍之前,出场两次。一次是孙玉亭与寡妇王彩娥通奸被抓的现场,由于刘玉升与王彩娥娘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而去通风报信,从而娘家人与双水村金家人之间,后来又无缘无故殃及田家的麻糊事件;另一次出场是因为金富占了王彩娥的窑洞,刘玉升去给已经改嫁的王彩娥通风报信。这些出场都说明刘玉升善于钻营的性格,因为他能从通风报信中得到王家的好处。
刘玉升长相不好,因为小时候得过天花,所以脸上留下很多坑,而被人送了个刘麻子的外号,加上身体也不怎么健康,干瘦虚弱,一阵风甚至都能吹倒,因此找了精神不太正常的老婆,还是上门女婿。
身体的虚弱让他无法做正常的体力劳动,但是在集体公社中,大家都在磨洋工,干多干少,只要出工都有工分,到了年底都是一样的分粮食,因此刘玉升在集体制中并没有遇到什么危机,他和大家一样平等,丝毫没有因为身体状况而与其它人不同。当然大家都一样的贫穷,在心理上也没有比较的对象,因此公社制中的刘玉升生活虽然穷困潦倒,但是心态还是平衡的。
靠着集体制刘玉升养活了自己的老婆和三个孩子。如果一直是集体公社制,那么刘玉升也就不会有什么变化。
但是公社制解体了,靠磨洋工生活的时代已经不复存在。在全村生活逐渐摆脱贫穷和饥饿的时候,刘玉升家庭却陷入困境,完全不如公社时代的生活光景。
一家五口人的生活重担,刘玉升总要寻找新的出路。
刘玉升成为神棍在邻居看来很突然,据他的邻居田海民夫妻说,那天晚上刘玉升家突然传来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第二天,刘玉升身上就有了神性。据刘麻子自己讲,那天晚上,在睡梦中,他下降到了一个洞里,见到一个带着老花镜的老汉,那个就是阎王爷。阎王爷给了他一个任务,那就是因为人太多,阎王爷管不过来,因此把双水村一带的人都给他来管理,谁要死了,要先经过刘玉升审核,因此被封为“黑虎灵官”。
在那个信息闭塞的时代,刘麻子的自述神奇经历,让他声名鹊起,他开始为人治病,收受钱财,甚至外村人也来请他医病赶鬼。
除了医病赶鬼之外,刘麻子还兼职为他人看手相。
一夜之间,刘麻子从弱不禁风,没什么文化的人,变成了掌握人们生死命运奥秘的专家。
刘麻子的新职业为他带来名声和财富,让这个以前寂寂无闻,甚至人人瞧不起的麻子上门女婿,成为村里的明星,可以说除了村支书之外,就是他了。用村民的话说,村长支书管着阳间,刘麻子管着阴间秩序。
小说中记录了一次刘麻子详细的治病经历,那就是为孙玉亭的母亲、孙少安的奶奶的治病经过。
老太太常年有病,但也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这一天,她突然做梦自己的肚子被一个白的东西咬了一口,早上醒来就疼痛难忍,而且肚子还有点发鼓。孙玉厚本要带她去乡医院瞧瞧,但是老母亲坚决不让,非得把刘玉升请来不可。没办法,孙玉厚只能和弟弟孙玉亭商量,无神论者加村党支部委员的孙玉亭坚决反对迷信活动。无奈老母亲疼痛难忍,坚决要请刘麻子来医治,所以孙玉亭只能装作不知道,回家了。这样孙玉厚就到刘麻子家去请神。
但是第一次去,刘麻子碍于孙玉亭的身份和态度,坚决不出来。他告诉孙玉厚,当天晚上,他会在梦里去他家为老太太治病,因此孙玉厚夫妻一夜未睡,也不敢啃声,就怕惊扰了神灵下凡。
但是老太太病没有好。反而加剧。这样在孙玉厚再三保证孙玉亭不会干涉的情况下,刘麻子来家里做法。
经过一翻神哭鬼叫和发疯卖傻之后,刘麻子说他家窑洞下面以前埋过一只白毛死狗,现在死狗成精,作祟他家。但是死狗精法力太大,他一人无法抵挡,因此要到阎王那里借几个小鬼,但是只能把它赶跑,而不能消灭它。
白狗精经过协商,第二天会离开他家,另寻出路,但是要为它准备两个烤熟的面猪,让它吃饱了好上路。
这一次医治活动,刘麻子收了孙玉厚家的小麦和一块红布作为报酬。还包括第二天,孙玉厚在天不亮就放在河边的两个烤熟的面猪,也被刘麻子女儿悄悄拿走,全家吃掉了。
当然,最后老太太不是被刘麻子治好的,而是吃了几粒蛔虫药,拉了一堆蛔虫康复的。
刘麻子在之后又出场了几次,一次是孙少安砖厂建立之时,他预言将有祸事,一次是邻居田海民建鱼塘,他预言将会有鱼精出世,祸害村民。在之后,就是刘麻子收了个初中毕业的学徒,并加入隔壁寺院,成为寺院收受功德款的代理人,同时积极筹办重建本村的土地庙。建庙一事因为孙玉亭从中阻挠,只好中途作罢。当然,为了建庙,而收取村民的份子钱,是不会退还的。
整个八十年,在笔者的记忆中,是个神棍诞生的时代,在笔者小时候,五六百人的村庄,竟然有六七个神婆巫汉。今天再细细考察,他们都和刘玉升类似。比如笔者的堂嫂,外地人,农活不会做,因此粮食收成也不好,家里一到冬天就吃土豆度日,有一天某一个神灵附体;一个远房二叔,种田不经心,穷困潦倒,有一天唐僧师徒和济公附体;另一个邻居,有四个孩子,勉强养活,因此老公是村里有名的小偷,老婆就是神婆,每次看病收礼很重。在他们看来,以及在村民看来,收礼是找神医治的规矩,神灵出来一次不容易,因此不孝敬一点钱财,不能表达自己的真心。
这些在村里被人瞧不起或者名声不好的人,因为成了神婆巫汉,而逐渐成为村民关注的中心。
在2000年以来,打工经济兴起之后,这么多的神灵从业者突然都消失不见了。今天,笔者的村庄,乃至附近几个村庄,也很难找到一个神灵从业人员,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但是已经极少了。
专业社会的特点就是靠个人努力来改变自身的地位,赚取财富和追求幸福。农民靠着种田技术;商人靠着商业技能;甚至兽医也靠着自己动物医学知识而发家致富。那些没有技能的人怎么办,他们只能寻找一个轻松又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职业,那么神婆巫汉对于没文化又没能力的人来说,自然再好不过。这个职业技能财源滚滚,又能成为关注的中心,一本万利。
这种骗子,在宗教里最多,不论是民间宗教还是基督教,这种利用民众的盲目心理,把自己打扮成大师的人,可以轻松获取众人的崇拜从而骗取人们的钱财,当然如果有个宗教腹地留学归来的镀金身份,那么就更加容易。
但是这种宗教神棍所能欺骗的群体,也就是那些信息落后,文化层次低,没有专业技能,在社会上出于底层的人群,因为他们迫切想以一种低成本的方式改变自己的现状。
擦亮我们的眼睛,不要被一个人光彩的身份,和神秘的经历所迷惑,以免误入他们的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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